冬日深更, 霜雪寒宵。>
在车夫的鞭鞭急催下, 两匹马儿扬蹄疾驰在夜色中。空无一人的官道上, 车头马灯如孤星烁烁。>
车厢内的二人已沉默了将近半个时辰。>
车厢的角落里有被固定在地面的仙人承露灯台, 长烛的光透过灯罩迤逦而出, 明亮柔和、温暖沉默, 似许多欲说还休的绵长心事。>
闭目沉思的沐青霜忽然睁开眼, 意外将对面那个一直盯着她发怔的人逮个正着。>
贺征被惊到,倏地收回目光敛睫垂眸,右手虚握成拳抵在唇边, 讪讪轻咳两声,颊边浮起一抹暗红。>
与年少时他偷偷瞧着她恍神,却猝不及防被她逮住时的神情举动别无二致。>
若此刻坐在他对面的是十五岁的沐青霜, 此刻必定已笑意蜜甜地红着脸, 扑身过去得寸进尺地缠人了。>
可惜,此刻坐在他对面的, 是今日恰恰好二十岁的沐青霜。>
她只是红了脸, 佯做镇定地将目光从他面上挪开。>
沐青霜抿了抿唇, 扭身探向车窗处, 撩起车帘一角向外打望天色, 喃喃自语:“快子时了啊……”>
再半个时辰,她的生辰就彻底过去, 又添一岁风华,又多一岁心事。>
“萱儿。”>
经过五年战火烽烟的淬炼, 贺征的嗓音已不复年少时那般澄澈清幽, 代之以醇厚的低沉。>
这突如其来的一声轻唤似乎耗去他极大的勇气,尾音里隐隐带着点不易察觉的轻颤。>
沐青霜僵在那里,仍旧瞧着车窗外的夜色,脑中想的却是自己小时爱吃的那种石蜜糖球。>
那种糖球较寻常的糖更坚硬,装在精巧的小匣子里,晃一晃便会撞出叫人心喜的骨碌碌闷响。>
糖球外裹了一层厚厚的糖霜,外表看起来颗粒分明,初入口时总觉粗粝,抵住口中上颚时,总叫人心中发痒,忍不住想齿舌并用将那层沁甜又挠人的糖霜刮得干干净净。>
说不上来为什么,沐青霜很没出息地颤了颤,面颊蓦地烧烫起来。>
她心中嘀咕,阮十二给自己做的易容应当是靠谱的吧?看不出来脸红的吧?>
这么一想,她心中稍定,放下帘子回身坐好:“有事?”>
贺征抿唇觑着她,递过来一个金漆描花的小匣子。>
“给你的,生辰礼。”>
今日一早,大家都按利州风俗将生辰礼直接送到向筠那里,待向筠将那些礼物都记到礼簿上后,再一并归拢交到沐青霜手上。>
沐青霜急着要走,向筠便没来得及与她交接今年的生辰礼,因此她也不清楚贺征这是额外多给她一份,还是早上忘记拿给向筠的。>
无论如何,从贺征口中听到“生辰礼”这三个字,于沐青霜来说终归是不太美好的回忆。>
她的眼神转凉,重重咬住下唇,瞪着那精致的小匣子宛如瞪着仇人。>
许是见她没有伸手来接,贺征执拗地将那匣子往她怀中一送。>
民俗上,别人送的生辰礼,只要沾了手,就是不能退的,不吉利。>
沐青霜暗暗平复着心中的起伏翻涌,深深吸了一口气:“多谢。”>
语毕,她直接将那小匣子收进了软榻角落的小竹箧内。>
“你……”贺征哽了哽,小心翼翼地,“你不打开看看么?”>
“不看。”>
沐青霜置气似地抓过他腿边那件天青锦大氅,就势躺下,兜头将自己盖了个严严实实。<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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