,如遇到内容乱码错字顺序乱,请退出模式或畅读模式即可正常。第24章 除了星期日的每一天早晨,七点半左右,霞飞路东侧人行道,从路口数第三根水泥电线杆旁,总有十来个人在那儿候班车。 马路对面卖包子的小伙儿,不久前认识了他们中的一个——律师事务所的一个女人。 那女人那一天跨过马路,他并没想到她要买包子,骑上三轮摊车正欲蹬走。 那女人抢前一步问:“还有包子吗?” 他没下车,双手扶把,看了那女人足足二十秒钟。 他一边儿研究地瞧着那女人,一边暗自寻思,七八个破了皮儿露了馅的包子,应不应该——不,不存在什么应该不应该的问题,只存在能不能的问题——能不能全卖给她呢!怎么想法子糊弄她都买了去呢? 那女人剪着齐颈短发,贴脸的头发由发卡整整齐齐地卡向耳后,发卡是那种五分钱两个的顶便宜的发卡。如今只有四十五岁以上的城市职业女性,才这么随便地对付自己的头发。她上身穿一件半袖的白色的确良衫,下身穿条长过膝盖半尺的黑色的裙子,很肥,像是睡裙改的,或者更准确地说,这样的一条裙子是完全可以当睡裙穿的。她给人的总体印象是,想把自己打扮得色彩朴素而又具有风度,但风度二字却显然令人同情地与她无缘。她多多少少有点“小”知识分子的矜持的本色,也多多少少有点“小”干部的自尊的清高。上下左右,无线条可言。使他联想到握在交通警察手中的指挥棒。如果她的裙子不是黑色的而是红色的。 “还有包子吗?” 那女人又问。 “有……倒是有……不多了!留着自己吃了,今天的包子馅调得好极了!……” 小伙子沉着地回答,没下车。 “卖我几个吧!” 那女人流露出请求的意思,她这个意思使小伙子备受鼓舞。 “你从马路那边奔我过来了,不卖几个给你,瞧你扫兴而去,我于心何忍呢?” 小伙子终于蹦到地上,他没掀开罩布,而是双手伸入罩布之下,摸索着将那七八个破了皮儿露了馅的包子全装在一个纸袋内。 “半斤,九毛六。” “这……我只要二两……” “你看你,早不开口!都给你装在纸袋里了,你才说只要二两!” 小伙子怪眼瞪她。 “那……半斤就半斤吧……” “什么叫‘就’呀!好像我非多卖给你三两似的!今天的包子好,皮儿薄馅大,没多会儿就快卖光了!” 女人感激地笑笑,默默掏钱包…… 小伙子望着那女人跨过马路去,因为自己小小不言微不足道地坑了别人一次,占了点小小不言微不足道的便宜,内心体验着小小不言微不足道的快感。现如今吃亏是很活该的事儿。坑人是不作兴忏悔的。或曰“时代精神”之一种,讲究的哲学是既坑之则安之。 小伙子一点儿也不觉得对那女人不落忍。他重新骑上三轮摊车,马路天使似的,一边轻轻快快地往前蹬,一边引吭高歌: 十五的月亮, 照在家乡照在边关, 宁静的夜晚, 你也思念我也思念。 …… 这女人便是姚玉慧。 六年了,姚玉慧一点儿没胖起来。曾一度胖起来些,白了些,但因患了肝炎,一经检查出便已属慢性,渐渐地就又瘦到形销骨立的地步。脸色也由一度的白了些而渐渐地就黄暗无光泽了。她已经三十六岁了。三十六岁的姚玉慧看去像四十多岁了,却比某些四十多岁的女人还显老。然而由于瘦,她脸上倒没有明显的皱纹,也没有白发,但她的的确确是比六年前老多了。那仿佛是一种从心灵开始的老化,使人感到她每时每分每秒都在继续老着,不可须臾改变地老着,一味儿地老下去。 像她这样的女人如同是一面镜子,从这面镜子中显示出从青春到老年是多么短暂!她们使人对悄然过去悄然来临的岁月产生恐惧,对生命之容易枯萎的现象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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